父子春节在家对饮:明年这时 我能见着我孙子吗

  远方

  王文安看过《傅雷家书》,喜欢读汪曾祺。若干年前,汪曾祺写过一篇文章,叫《多年父子成兄弟》,他推荐给了儿子,希望他们父子之间,也能是这样一种关系。

  儿子毕业那年,他花了很长时间劝小伙“考公务员”。这会给他安全感,虽然他常常觉得自己被体制化了,比如以“是否有编制”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与否。

  那段时间,王文安到处看房,花了一个月,在张府园买下了一套两居室,房本只填了儿子一个人的名。他跟朋友说,买这套房,一部分原因是“想把儿子圈住。”

  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,儿子终究是不安分的。一年前,“小伙”告诉他要去北京面试。

父子春节在家对饮:明年这时 我能见着我孙子吗

  王文安一家,摄于1997年。  那是初春的一天,父子俩开了一瓶红酒。桌上他问,“为什么一定要去北京?”

  江浙人对于北京的感情是很微妙的。那是首都,大城市,机会多;但是骨子里又觉得北方“不板扎”。

  “板扎”的意思是“精致”,对于一道豆腐要片上百刀的江浙人来说,大锅煮小肠的北方,实在有些粗糙。

  “小伙”用北岛的诗回他:如今我们深夜饮酒/杯子碰到一起/都是梦破碎的声音。

  一首诗又把王文安拽回到三十年前。那个年轻的自己曾经告诉同学,男儿一世,要么做记者,要么做律师,“新闻和法律,是推动社会进步最强的力量”。

  他想起无数个半醉半醒之间,抬眼看推杯换盏,说很多违心的话。时光总是静静地流淌,而多年之后回望,它又是奔涌的,因为改变的太多。

  把儿子送进了北上的列车,王文安妥协了。

  对呵,北岛就是北京人。

  酒话

  沾着水珠的蔬菜下锅,劈啪作响。“这个菜,北京没有吧?”他夹起一筷,递向儿子。

  这菜学名“冬苋菜”,在方言里,“苋”读音同“安”,传说吃下去的人,能“安安稳稳”。

  在他的印象里,北方物产不丰,从来不是鱼米之乡。他去过北京。灰蒙蒙的天,咸滋滋的水,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。

  现在回想,不是北京不好,而是儿子远离。

  “小伙”一走经年,父子之间时常通话。儿子总是通过父亲说话的“中心思想”,判断他有没有喝醉。如果干脆利落,说的都是强饭加衣,“铁肩担道义”之类,那必定是神志清楚。而如果絮絮叨叨,夹杂一些“回来吧,考个公务员,过安稳日子”,那一定是喝得不少。

  这些“酒话”,都是真心话。王文安每次参加完同事孩子的婚礼,都会给儿子打电话,讲述婚礼如何排场,主人家如何幸福。末了,他总会补一句,“你要是在家多好!”

  他常常陷入到自相矛盾的境地。他收集儿子写的每一篇报道,又羡慕又自豪地说,“你实现了我年轻时的理想”,他又经常在电话里叹气,“这行有什么好做,安安稳稳不好吗?”

  多年父子成兄弟,当然应该希望“兄弟”出成绩,有更好的发展,而作为父亲,让“小伙”安稳一世,似乎也理所应当。

  他在两种身份之间缠绕。

  电视里嘤嘤呀呀地播放着一台晚会。屏幕上,一群梳着冲天辫的男童女娃手舞足蹈。

  酒过三巡,王文安最后端起酒杯,笑着调侃,“明年这时候,我能见着我孙子吗?小伙,你架个势(帮个忙)哦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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